（原标题：“零口供”老手抢劫落网又耍滑没想到这次被抢女老板有“超能力”）

案发时的楼道

案犯赵某曾因强奸罪两次入狱，一次抢劫罪因“零口供”未能定罪，反侦查能力和抗审能力很强。

受害人孙某

理发店女老板，从事美发近20年，对陌生人脸型发型声音，有着超乎常人的辨识能力。

幽灵抗辩、面部和声音辨认、场景还原实验、6名侦查员出庭作证……当一起抢劫案与这些关键词发生了关联，就显得不同寻常——针对漆黑楼道中发生的一起抢劫案，苏州市虎丘区检察院加强案件“亲历性审查”，加上受害人从事美发近20年练就的辨人识音能力，完善了证据链，攻破了这起“零口供”案件。日前，经苏州中院二审，赵某犯抢劫罪被判刑5年2个月。

简要案情

凌晨时分的漆黑楼道里，理发店女老板被抢。但案发现场没生物检材，没目击证人，没监控录像，嫌犯拒不供认。

困局

“零口供”老手又犯案，侦查遇到“三没有”

回忆起一年前的案发当夜，理发店老板孙美玲还是心有余悸。去年3月16日凌晨，孙美玲像往常一样关门打烊。那夜飘着零星小雨，她在小区买了一份炒面，独自撑着伞走回家。理发店和租住地都在马涧小区内，这片拆迁安置房是外地务工人员的集聚地，群租房较多，刑事案件高发。

孙美玲刚上到二楼，感觉有人也进了这个楼道，但她并没在意。当走到4楼家门口掏钥匙准备开门时，一个身影忽然从身后闪过，继续往上走。楼道的灯早坏了，她一手拿着伞和炒面，一手摸黑找钥匙。身影往五楼方向上了3层台阶后停下，回头看着她。

此时的她有种不祥的预感，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，可钥匙愣是插不进锁孔。黑影冲下来一把掐住她脖子，将她推靠在墙角，低声说：“把钱拿出来，你不要叫，叫了就掐死你。”孙美玲大衣里的七八百现金和一部白色手机被抢走。这时的她早已吓破了胆，两天后才缓过神报警。

公安机关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赵某，将其抓获后，在他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一部白色手机。经比对串号，是孙美玲被抢手机，但他就是拒不供述抢劫犯罪事实。

面对这起“零口供”抢劫案，公安机关报捕时也“吃不准”。承办人连夜审查证据。从了解的事实和掌握的证据看，赵某曾因强奸罪两次入狱，一次抢劫罪也因“零口供”而未能定罪，其反侦查能力和抗审能力都很强。

承办人最担心的还不是他的“狡猾”。案发在深夜，现场并未留下任何犯罪嫌疑人的生物检材，没有目击证人，没有监控录像，只有被害人的供述和辨认……

旁白

直接证据太单薄了。在司法实践中，犯罪事实发生隐蔽、犯罪嫌疑人拒不供认、缺乏直接证据的案件大量存在。如何补强间接证据，并对间接证据进行分析得出具有唯一性、排他性的结论，考验着办案人员。案件一时走进死胡同。

破局

A

查手机信号粉碎“幽灵抗辩”

承办人将目光锁定在被抢的白色手机上。赵某辩称，白色手机是3月22日左右在某公交站台等车时从一中年女子手里买的。这种难以查证的辩解像幽灵一样，飘忽不定。

侦查人员运用技术手段查看赵某唯一使用的137手机号码在购买时间出现的位置，从而在空间维度上做出判断。结果显示，赵某在手机购买日期前后，并未出现在某公交站台，其手机信号出现在吴中区一家服装厂，通过公司考勤打卡记录和监控录像，再次确认赵某上班的事实。赵某无罪抗辩的泡沫破灭了。

调查显示，案发当晚，赵某137手机号也出现在马涧小区，与被害人孙美玲租住地一样。案发次日后，该号码就一直停留在吴中某小区，直到归案。在事实面前，赵某坦白自己也曾租住在马涧小区，因工作变动，3月16日白天才搬到吴中区。

承办人找到了赵某在马涧小区和吴中区的两位房东。马涧小区房东回忆，3月15日晚9点，他来收房租时，赵某说自己的爷爷不行了，准备回老家，不打算租房了，并称第二天就搬走。吴中区房东也证实了赵某是在3月16日才搬进房子的。

案发的时间恰恰就是3月16日凌晨。对于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情，赵某轻描淡写地说，马涧小区的房东走后，他就去吃晚饭，然后在小区四处转悠，准备找个“小姐”玩，找了几圈没看到人就回去睡了。在赵某拒不供述犯罪事实的情况下，一对一的言词证据，既不能相互印证，又没有证据支撑，做出逮捕决定难度极大。

旁白

在司法实践中，犯罪嫌疑人经常会提出一些无法查证的辩解，这就是“幽灵抗辩”。粉碎“幽灵抗辩”最有力的武器，就是排除一切怀疑。

B

20天后依然能辨出抢劫者声音

赵某被刑事拘留后，其辩护律师提出疑问：在漆黑的楼道里，异常紧张的心态下，时隔20天，被害人能否看清并且记住犯罪嫌疑人的长相。公安机关在辨认中是否存在诱导因素。

孙美玲对赵某的指认证据效力被打了问号。可从事美发行业近20年的孙美玲坚信自己的识人能力。检察院侦监科科长沈学林和承办检察官跑到公安机关的资料库里，选了10余张和赵某面貌、体征相似的照片，让其辨认，结果孙美玲很快辨认出赵某。

“这次主证复核主要有两方面的考虑，一是让被害人自己陈述侵害过程，看看与侦查机关供述的细节上有无矛盾；二是让被害人对于自己超乎常人的人脸辨认做出合理解释。”在沈学林看来，证据的可靠性是最重要的。

由于职业的特点，孙美玲天天和脸型、发型打交道，看一眼就记住了。在陈述其被抢的细节中，她说对方是河南口音，因为她很多客人是河南人。

这引起了沈学林的注意，随后，他指导侦查机关对赵某进行一次声音辨认。侦查机关连同赵某共找到7人参与辨认，他们都来自河南。七个人分别用普通话说一句“别动，再动我就掐死你”。顺序随机安排，辨认双方不见面。

当轮到第五个说完时，孙美玲小声说了句“听着很像”。见证人提示她继续听完。七人依次说完后，孙美玲坚持自己听到的五号就是赵某，这与事实相吻合。

旁白

该案办理中，侦监部门通过补强证据，将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逐一排列，在案件主要细节上得到充分印证，即使没有被告人的有罪供述，也足以形成证据链条，认定其抢劫行为。

C

漆黑楼道进行的特殊侦查实验

如果说，职业的特点让孙美玲有了过人的面部辨认能力，那么，案发时漆黑的楼道是否具备看清面部的可能性呢？

沈学林还是“不定心”，他决定，会同公安机关开展侦查实验。4月16日凌晨零点20分，距离案发当晚整整一个月。选择这样一个日子开展侦查实验，他们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。“时间、温度、湿度、月光的变化等等，每一个因素都可能会影响楼道的光线和实验的效果。”沈学林回忆说。

孙美玲像案发当晚一样走进楼道，在漆黑的四楼准备开门，一个身影从其背后走过，停在通往五楼方向的三层台阶上，双方对视10秒。然后黑影将孙美玲推在墙上对视30秒后，将其往下拉拽到三楼半的平台上，对视30秒。整个侵害过程中，被害人有两次位移，犯罪嫌疑人有三次位移。

实验结束后，双方回派出所进行辨认。那个黑影是参与实验的公安干警小陈，双方在侦查实验前后都不曾见面。孙美玲还是很快从10余人的照片中辨认出小陈。沈学林参与整个实验过程，他发现，在三楼半的拐弯平台上有一扇大窗户，楼道门口的路灯从窗户里投射进来，具备看清面部的光线条件，确定了被害人陈述的合理性。这下总算是“定了心”。

旁白

每个单独的间接证据仅能反映案件事实的某一个侧面或片段，无法反映其全貌，只有串联其他的证据材料，并通过逻辑推理，从已知的事实中推出未知的案件事实。

结局

所有关键证据均被法院采信，案犯领刑

2016年底，赵某涉嫌抢劫案开庭审理。辩护律师对面部和声音辨认过程的合法性提出质疑。检察机关依法申请参与辨认的6名侦查员和1名见证人出庭作证。面对庭审可能出现的其他质询，检察机关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和详细预案。经过4次开庭审理，充分证实了证据来源的合法性，这一关键证据最终被法官采信。

法院一审判决认为，刑事案件被害人能否存在个体差异，本案被害人因为长期从事理发行业，出于职业敏感，短期接触后能够记住人的脸型、发型，其陈述符合经验法则。最终，赵某犯抢劫罪被判刑5年2个月，并处罚金5000元。赵某不服，提起上诉。日前，苏州法院作出二审裁定，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（文中涉案人物系化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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